人品畫品統一觀并且身體力行——李苦禪的藝術啟示
盛夏圖(國畫) 李苦禪
李苦禪倡導人品畫品統一觀,并身體力行。他常說:“藝術乃真美善之物,人格不佳其心無真可言,流于書畫則多生虛偽與浮華,惶言美?而非至美難以臻于善境……美極而善,可教化于世,近世蔡元培先生稱為美育。身執美育豈有不重人品之理?”李苦禪在給自己的學生的回信中也說:“國畫藝術是純潔而偉大公正之矗立者,不含一切之垢漬,不服一切之威嚴、權勢,反正之,即不成美善之國畫也。作者先具得品格,亦即高尚之修養,方可作出好作品。”
他家境貧寒,當過拉車夫,也賣過戲園票;他曾是地下黨,備受酷刑,也曾在“文革”期間,遭受批斗;他是齊白石的學生,自己又半生從教,桃李芬芳。他是一代國畫大師和教育家李苦禪。
今年是李苦禪誕辰120周年。作為“國家博物館20世紀大師系列展”之一,11月21日,由中國國家博物館與中共山東省委宣傳部、中國美術家協會、中央美術學院、山東省文學藝術界聯合會共同主辦的“法古禪心——紀念李苦禪誕辰120周年藝術展”在北京中國國家博物館開幕。王春法在展覽開幕式上評價,李苦禪在近代中國新舊文化劇烈震蕩的時代中砥礪前行,脫穎而出,用自己的方式抒寫了“一洗萬古凡馬空”的雄鷹意象,在宏觀的歷史維度中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回望20世紀百年文化形態演進和藝術發展歷程,苦禪先生的藝術成就與人生品格精準詮釋了中國‘文化脊梁’的時代內涵。”王春法說。
“翻從死中生活動”
此次展覽展出了百余件李苦禪不同時期的精品力作,以及與藝壇宗師齊白石和徐悲鴻的往來信札、論畫手稿,和保存完好的學生時期作品、去世前幾小時的書法日課習作等,全方位呈現了李苦禪的藝術歷程。
其實,苦禪并非李苦禪原名。他1899年生于山東省高唐縣奇莊的一個貧苦農家,名英杰,字超三。他先從國畫家孫占群習畫,后考入國立北京美術學校(1934年更名為國立北平藝專)西畫系。上學期間,他靠夜間拉人力車維持生計,生活艱苦,同學林一廬贈他藝名“苦禪”,自此他以“苦禪”之名行于世。而徐悲鴻改良中國畫的思想,影響了他一生的藝術與教學思想。
李苦禪雖在國立北京美術學校學習西畫,但依然對國畫有濃厚的興趣,他被齊白石的藝術造詣打動,于1923年秋季拜齊白石為師,成為其第一位入室弟子。此次展覽中展出的與齊白石往來的信札,展示出了兩人亦師亦友的深厚情誼。當時,齊白石畫名在外,畫價很高,很多人假造他的畫去賣。李苦禪雖然家貧,卻從不造假牟利。為此,齊白石贈其詩云“苦禪學吾不似吾”“苦禪不為(不造假畫)真吾徒”贊賞李苦禪的品格。在齊白石的精心培育下,他畫藝大進。齊白石曾多次為李苦禪畫作題評,稱贊:“苦禪之學余而能焉,見一而能二也。”“翻從死中生活動,非知筆知墨者不能知此言……”“苦禪仁弟畫此,與余不謀而合。”等等。畢業后,李苦禪就受杭州藝專校長林風眠邀請,任國畫系教授。
對于李苦禪在這一時期的藝術造詣,著名美術史論家李松評價中肯:“在上世紀二三十年代,苦禪先生的藝術實踐走在時代前列。在知識結構上,他既有中國文化的積淀,也有西方的藝術觀念。在藝術上,他還有京劇修養,他把京劇看成大寫意的藝術,看到了不同門類之間的相互關系。他對中國哲學、禪宗、道家思想等也有很深的理解,將廣博的東方文化融入了他的藝術觀念、藝術創造中。”
“藝術界革命的前驅”
李苦禪并非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教授和畫家,他愛國憂民,心系時事,親身參與抗戰,為國家大義、民族氣節幾乎犧牲了自己,被稱為“藝術界革命的前驅”。1930年,他支持學生的愛國革命運動,因為出面為革命青年辦理保釋,向當局進行正義交涉,遭杭州藝專停聘。他參與過 “一二·九”愛國游行示威運動,拒絕偽“新民會”的拉攏,辭去日偽“公立”學校教職,以賣畫為生。其間,他通過雄鷹、蒼鷺、魚鷹和虬松、勁竹、楚蘭等等題材,抒發“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的陽剛氣概,“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的宏闊胸襟。章法更是肆外閎中,以一隅而現大千。李苦禪在這一歷程中,或超然獨處,或天馬行空,縱意恣肆,開一代新風。在李苦禪之子李燕看來,這不僅是因為李苦禪個人才華橫溢,也是時代和環境造就使然。
1937年“七七事變”之后,一腔熱血為國家的李苦禪,利用畫家身份為掩護,投身于地下抗戰工作之中,他的畫屋是各路抗戰英雄人士來往交匯的場所。李苦禪由此涉嫌,被日軍所抓,備受酷刑而不招供。在出獄后,他依然以賣畫所得,暗中幫助地下抗戰。美術理論家劉曦林評價:“李苦禪等老一代的藝術家,在內憂外患的特殊時代保持著熱情參與變革的精神,對于祖國寄予著一種希望,對敵人疾惡如仇。所以,苦禪先生大義凜然都體現在了他對時事、對藝術的態度上。他在中國現代美術史上是不可或缺、承前啟后的人物。”
“里出外進,大開大合”
新中國成立后,李苦禪經歷了在中央美術學院受到不公正待遇和“文革”被批判等一系列遭遇,九死一生。然而,他始終沒有放下畫筆,沒有放棄對中國傳統文化藝術的研習,不斷思索中國畫的發展。“文革”結束后,他的名譽和教授職務被恢復,藝術生涯迎來了高潮期。為了表達心中的興奮和快樂,他創作了《初霽圖》《晴雪圖》與《紅梅怒放》等作品,直抒胸中快意。此次展出的巨幅代表作品《盛夏圖》與《勁節圖》也是創作于這一時期,這兩幅作品用筆含蓄,筆墨渾厚,充滿陽剛之美和正氣之美,使人感到一種精神的振奮。
李苦禪常說:“一幅寫意畫魄力如何,先不在于筆墨而在于章法布局,要里出外進,大開大合。”李苦禪畫的鷹極其動人心弦,在他的筆下,鷹的眼睛棱角分明,英氣逼人。李苦禪畫的鷹,被公認為是難得的畫中精品。對此,李苦禪卻并不滿足,他說:“畫有精品,有神品。精品可以功力得之,神品則功力不逮者固必不可得,而功力即具者亦不可必得。”
李苦禪認為“寫生為本,意象為要”,尊崇“書至畫為高度,畫至書為極則”,他希望將中國“書畫同源”的概念更加具體、準確地表達出來。他一生都在練習書法,直到逝世前幾個小時,他還在臨寫顏真卿的《畫贊帖》。李苦禪以書入畫,憑借幾十年的碑學功夫書寫出渾厚拙樸的線條,使人一眼就可以識別出“這是李苦禪的畫”。
李苦禪一生癡心于繪畫,他把禪與畫、中與西結合起來,兼容并蓄、博采眾長,探索自己獨特的畫風。李苦禪苦練大寫意花鳥,他的作品繼承中國畫優良傳統,并融中西技法為一爐,滲透古法又能獨辟蹊徑,在實踐中出新,常以松、竹、梅、蘭、菊、石、荷、八哥、鸕鶿、鷹等為題材,具有筆墨厚重豪放,氣勢磅礴逼人、意態雄深縱橫、形象洗練鮮明的獨特風格。
“美極而善,可教化于世”
從受林風眠邀請進入杭州藝專,到受徐悲鴻邀請入北平藝專再到中央美術學院,李苦禪執教半個多世紀,其藝術思想影響了無數學子。在藝術教育方面,他既主張走藝術開拓的道路,又注重提示學生注重畫外功夫的陶冶和積淀,他把西方的雕塑和中國畫的造型筆墨交融起來,注重詩書畫印的總體修養,堅持學生要吸收中國與西方兩者文化素養的道路。而他自己正是因為有這種寬闊的文化胸懷和寬廣的文化視野,引西問中,成為學貫中西的藝術大家。
在杭州藝專教學期間,他曾倡議合并中西畫系,以促進中西繪畫之融合。為響應蔡元培有關以戲曲加強美育的號召,李苦禪在全國美術高等院校中,率先將京劇藝術引進中國畫的教學之中,與學生一道“面敷粉墨,躬親排場”,體驗“寫意的戲”與“寫意繪畫”的美學道理。
李苦禪倡導人品畫品統一觀,并身體力行。他常說:“藝術乃真美善之物,人格不佳其心無真可言,流于書畫則多生虛偽與浮華,惶言美?而非至美難以臻于善境……美極而善,可教化于世,近世蔡元培先生稱為美育。身執美育豈有不重人品之理?”李苦禪在給自己的學生的回信中也說:“國畫藝術是純潔而偉大公正之矗立者,不含一切之垢漬,不服一切之威嚴、權勢,反正之,即不成美善之國畫也。作者先具得品格,亦即高尚之修養,方可作出好作品。”
李苦禪在教學中謙虛謹慎,不以老師自居,他胸懷寬廣,在授課時理論與實踐并重,常在課上揮毫潑墨,令學生信服贊嘆。他不僅關心學生的學習,還慷慨解囊,為貧困學生交學費。著名美術評論家、臺北故宮博物院原副院長李霖燦就是其中之一,他生前曾回憶:“那時我窮困,未能把學費交清。會計主任卻告訴我,李苦禪教授已代為交過,且把他寫的條子特意拿出來給我看。那遒勁的筆跡上面寫著,學生李霖燦的學費,在他的薪水項下扣除。”李苦禪還叮囑他“窮且益堅,不墜青云之志”。李苦禪的高尚師德,令李霖燦感念終身。
“先有人格,而后有畫格”,李苦禪一生幾次大落大起,始終堅貞不屈、寧折不彎,且執藝不輟、探索不止,表現出了一代宗師“德藝雙輝”的高尚品格。在展覽的開幕式上,中央美術學院院長范迪安評價:“在紀念李苦禪誕辰120周年的日子,舉辦他的大型藝術展、回顧他的藝術歷程、認識他的創作貢獻、感念他的教育業績、學習他的崇高品格,有著重要的學術意義和文化意義。他是20世紀中國畫壇的中國畫大師,也是一代教育宗師,他以優秀的品格、廣博的學識、如詩的思想,成為中國人心目中的藝術豐碑。”
責任編輯:孫知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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