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人如虹，弦歌不絕——記紹高教師戴志祥

眾生皆是一粒沙塵，歷經一遭，終化灰燼。然而，也就是這一遭，卻也得歡欣鼓舞。一個月前，紹興市高級中學資深數學高級教師戴志祥老師逝世。戴志祥老師近四十年躬耕教壇，孜孜不倦，成績卓越，桃李滿園。他做好自己的本分，是眾人過往歲月的見證。

歲月很長，生命很短，幾人，幾筆，對遠方的惦念之人、對心中不能釋懷之人，娓娓傾訴，熟悉、陌生的，每一份獨家記憶。

心之所銘，便是長存。

特輯十篇文章以寄哀思，敬勉孜孜不倦之人。

瑣 憶

紹興市高級中學 牛哥

我與阿戴相識，是在1985年秋，那年夏天，同學云康分配到馬山中學工作，第一個教師節來臨前，我抽了個時間，回母校去走一走，看看老師和同學。云康叫我去寢室坐會，記得寢室是在學校南大門旁一幢老式木結構樓屋的1樓，門前是大青石鋪就的天井。云康與阿戴同居一室，其時阿戴也在，我們見面后客套了幾句，就坐下聊天，阿戴說是則水牌人，以前在馬山海涂教書，前幾年考進公師班，畢業后來到馬山中學，其余閑聊的內容現在不記得了。他給我的印象是身材不高但結實，臉略圓而紅潤，眼睛大而靈動有一股精神氣，相貌不錯。坐了不多時間我就離校了，如果不是后來調入馬山中學，我與阿戴就只能算是因邂逅而有一面之緣。

1993年下半年，我調入馬山中學，任教高三，阿戴上年帶92屆畢業后(后來聽說92屆高考成績很好，他班的錢偉剛考進了清華)正任教高二，其時，我與他的交集也并不很多，只是覺得他為人直爽，說話聲音宏亮而略顯蒼啞，有老師叫他“啞蒼蒼”，意謂聲音沙啞，精神氣足，后來時間稍長，得知他教的數學效果不錯。

94年暑假后。新一屆高三，因原來重點班的數學老師和班主任調去新辦的魯迅中學，學校要阿戴任這個班的班主任兼數學老師，我與他搭起了班，那年他36歲，其他任科教師，我、何文琴(英語)、鄭偉娟(物理)、秦偉國(化學)、沈志平(生物)年齡均30里外，他年齡最大，因此我們稱他為“老戴”，加上他帶過好幾屆高三，高考成績優秀，教學經驗和管理經驗比我們豐富，所以許多教學上的事情我們是唯戴是從，我們同他說，有要求你盡管說，因為你總是戴(對)的。自修時間運用，學生作業多少等教學上的安排，我們基本聽取他的建議，學生的特殊情況，薄弱科目，他常與我們溝通，按他的要求去執行。因為直爽，許多時候他總是直言不諱，某學科后階段應該這樣，某學生要怎么去教，他就當面來講。那幾年我全家住在學校，學校地處偏僻，晚飯后沒地方可走，就基本在辦公室，或去教室轉轉，也常看到老戴從3里多外的鎮上騎車趕來，管理班級，輔導學生，或與學生談心。那時，學校與鎮聯結的是一條破碎的石子路，沒有路燈，高低不平坑坑洼洼，騎車在路上，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遇深坑大石，則兩股戰戰。當時我們有句玩笑話，馬山中學在哪里?在命喪直落死(寧桑直樂施)的地方。晚飯后從鎮上來學校，得費周折，真的要下一番決心。更使人凋朱顏的是，那時學校實行早操制，6點不到先做操或跑步，后早餐再早自修，班主任得到崗管理，冬天時，天真的還未亮，操場上只見綽綽人影，但老戴和其他班主任都到了，在管理著學生。

隨著高考臨近，學生愈顯緊張，這是一班基礎最好最優秀的學生，相互間競爭較為激烈，每模擬一次，幾個學生心理壓力就增大，這階段，老戴更多的做起了心理輔導，常見他在與學生交談。記得第二次模擬考后，一學生受不了成績起伏的刺激，周日在家不辭而別了，這真急煞了老戴，他上門家訪，與家長一道多方尋找聯系，幾天后終于打聽到該生在海寧的親戚家，緊繃的弦才略微放松。

這一年，老師同心協力，和諧共處，學生勤奮學習，在你為主角的協調下，高考交出了令人滿意的答卷，全班個個上線，近70%的學生考上第一批，許多學生考上了985高校。你輔導的駱永華、胡新良、謝笛分獲全國數學競賽一二等獎，并分別考上了北大、浙大。因教學成績突出，幾年后，你獲紹興縣人民政府頒發的 “孫越崎家鄉教育獎”。

96年秋.我也住到了馬山鎮上，放學后或節假日有時是晚飯后，時常看到你在街邊的象棋攤上或指點江山或親自博弈，你的數學思維嚴密而開闊，或許與你的棋藝有關。與你交往益多，覺得你不但數學有專攻，你的文學功底也不錯，許多古詩詞能脫口而出，寫的文章也頗有文彩。我玩笑你說，你介聰明，是因為生在則水牌，從小魚蝦吃得多吧。我的家與你的家相距不遠，常走動，有時到你家坐坐，更多的是幾個同事每周一二個晚上到你家聊天或打撲克，一坐就到十一二點鐘，你和夫人熱情好客，拿出家中可吃食品供我們充饑。

你不但熱情好客，還忠厚善良聽得進勸開得起玩笑。那時，教研活動和集體外出活動較多，每次聚在一起，你總是喉嚨最亮，出彩較多，但一叫你喝酒，你總要找借口推諉，那時我們有句口頭順：馬中數學組，成相勸酒好，賢良灑酒好，老戴瘌酒好，XX裝醉好。記得有一次外出活動后晚餐，你喉嚨又亮起，我們幾個私下約定，這次一定要把你灌醉，幾個就輪番敬你酒，結果你真的上了我們的當，大醉，是我們架著你回到房間。還記得有一次外出活動，第二天起床，你的長褲不見了，找了好久，才在外面的草地找到，原來是小偷悄悄從窗戶鉤出去后偷走了口袋里的錢，因這事，我們開了你好長時間的玩笑。

2003年，馬山中學與皋埠中學合并為高級中學，你在教科室主任的任上，向校領導提出了“綠色教育”的理念，近20年來，學校仍在依這理念辦學，且取得了優良成績，可見你的教學觀念比較超前。

入高級中學后，我與你不在同一年段，平平常常相處，住同一小區，時常聊天，開誠布公，傾心相待。知道你對數學研究日臻精深，不等式方面的造詣爐火純青，數學組同行稱你為“戴不等“，論文接二連三地發表。15年春節后，你說春節時一親戚的兒子結婚，你負責放鞭炮，有一個特別響，震耳欲聾，好像腦神經受了影響，以至說話做事走路好似不敏捷了，有時甚至思維也不很連貫，但你仍堅持上課甚至還為全國數學競賽命題。實在是你不知，潛藏在你體內的病魔來侵害你了。半年后，你行動越來越不便，甚至于上下班的路上常跌倒，再而要妻女陪你上下班。再半年，行動實在不便，你申請了病退。過了沒多久，你萬不得已住進了醫院，從此你就一病不起。前5年的此時，我與馬騰老師來人民醫院的重癥監護室看你，你已失去知覺，氣息奄奄。這五年，你痛苦又頑強地活，是放不下妻女家人，放不下學校同事，放不下你鐘愛的不等式?你與病魔抗爭近七年后溘然長逝。

你走后，學校領導看你來了，許多同學朋友來了，許多同事來了，許多學生來了，所有的徒弟來了。志祥，志于教育，助生吉祥。第一個教師節前與你相識，第三十八個教師節前與你相別。安息吧，我們的老戴，我的兄長。

斯人已逝，恩情難忘

紹興市高級中學 朱剛英

提及戴老師，我總會想起他平時對我說的這樣一句話——你大膽去上，師父在這里。記得剛進學校工作那會兒，我總會在某些時刻感到無措與慌張，還好那時候有師父帶著，有他在，我心里就踏實，我可放開手腳大膽工作。戴老師課講得漂亮，傳授經驗也總是細心，他會在備課的時候與我分享思路、心得，會耐心地給予我指導，而我，總惦記著他給我的勇氣和幫扶。我們的追求和目標之間總會有一段距離，但一定讓這個差距鞭策我們，而非擊垮。許多年過去，他不再對我說這句話，我也習慣了一個人在講臺上游刃有余，我大膽地上課，滿懷信心地教學，因為我相信，師父永遠在那里。

語短情長念師父

紹興市高級中學 金江華

我師戴志祥老師，在教育教學上博覽眾長，高才大學，在學科論文和課題研究領域尤獨樹一幟，影響廣泛深遠。曾多次在高中數學核心期刊《數學通報》、《中學數學教學參考》上發表許多論文，畢其一生都在研究教法和學法，深受許多年輕教師教師的追捧和學習。其主持的課題研究時常能一針見血指出教材和教學的誤區和弊端，對新教師站穩講臺，骨干教師站好講臺有著醍醐灌頂之效。

師恩如山

紹興市高級中學 王偉波

二十一年前，也是在這樣的時節里，我有幸與戴志祥老師結為師徒。戴老師于我一半是師一半為父，伴我從青澀的青年到日漸成熟至年近半百，我們一起相伴工作了十六個年頭，直至他生病住院。

師父用一生書寫著奉獻的篇章。學校的行政工作一絲不茍，學部委員工作嘔心瀝血，教學科研上的孜孜追求更是我的楷模。師父在解題上，尤其是對不等式有很深的造詣，許多不常用的不等式如切比雪夫不等式、琴生不等式等他都得心應手應用自如，更令我折服的是師父哪怕是在2010年后身體已大不如以前時，他還堅持給“希望杯”全國高中數學競賽、第二屆、第三屆WMTC(世界數學競標賽)命制試題，這種對教學科研的執著、鉆研與不懈追求是我一輩子學習的榜樣。

我的專業發展離不開師父的一路扶持。初入職時我每天都去聽他的課，課后總能得到他對當堂課教學設計的指點，讓我明白了該如何鉆研教學教法;每當我要上公開課，他總會不厭其煩地幫我查找相關資料，打磨教學設計，讓我快速理解教材本質、熟練駕馭課堂;師父每完成一篇論文，必讓我閱讀，然后指導我如何入門寫論文，跟我探討哪些內容可以引發思考，從哪個角度引出觀點，一步一步讓我也體會到了做教學研究的樂趣。

師父的離去，于我猶如依靠的失去。回想這么多年，激進時有他的敲打，頹廢時有他的鼓勵，為難處有他的幫助，加減乘除，算不盡他對我的幫助和指導!詩詞歌賦，頌不完我對他的崇拜和敬意!只能一遍遍默念：師父，謝謝您!

憶恩師

紹興市高級中學 朱繼紅

我的師父戴志祥老師，是一位為人正直、教風嚴謹、成績出色的數學老師。

師父說話，做事公道。正直是他心中的準繩，一直守護著它，可謂是“寧為直伐，不為曲全”。

師父工作踏實，治學嚴謹。對自己，要求嚴格，不僅帶好所教班級，還不斷地閱讀各種文摘、期刊，努力提高自己的學術水平。對學生，他問心無愧，每每學生有問題，他總孜孜不倦，不厭其煩地耐心給學生講解，培養出了一批又一批優秀的學子。對徒弟，他毫不馬虎，傾盡自己所有的能量，將工作經驗和心得毫無保留地傳授給我們，在我們遇到困難時，給予我們關心和幫助，扶持我們走出困境，讓我們在成長路上走得更遠。

師父在同行中有很高的威望和評價。他在數學界，有個尊號叫“戴不等”。眾所周知，不等式是我們高中數學最難的內容。師父對不等式有很深的研究，不等式方面的題沒有他解不出的，他也能編出很多經典的高考題、競賽題。師父不聲不響地做學問，每年發表很多論文，經常有核心期刊的編輯向師父約稿。

師父是一壇酒，醇香馥郁，味無窮;師父是一杯茶，清香撲鼻，意無盡;師父是一本書，令人品讀淵博，長見識。

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

憶師父戴志祥老師

紹興市高級中學 戴英

2022年8月21日晚，受病魔多年的折磨，師父安靜地走了，永遠離開了我們。

和師父有緣相識，可以從畢業后拜師說起。08年剛參加工作，學校安排我們師徒結對，可能考慮到我們是本家，我幸運地成了師父的關門弟子。

師父，人稱“戴不等”，對不等式頗有研究，解題信手拈來，從沒卡殼的，曾為全國數學競賽命過題。第一次聽到這個尊稱，我頓感師父功力深厚，崇拜之情油然而生。

平日里師父話語不多，但有問題請教他，師父總是滔滔不絕傾囊相授。他總能從多個角度、高屋建瓴剖析問題，讓我從迷霧中走出看到不一樣的風景。有時我好奇，師父的“武功”到底是如何練就的，他思路這么開闊，怎么就能想到如此解題如此闡述呢?他說自己也是一點一滴成長起來的。剛參加工作前幾年，不知論文咋寫，空余時間便大量閱讀別人的論文，結合實際鉆研教學教法，然后慢慢嘗試著寫豆腐干塊的文章去投稿，期間有成功錄用的也有退稿的，時間久了，文章篇幅漸長，并且一投一個準，成就感推動著他不斷鉆研、前進，論文頻出，名聲日隆。師父輕描淡寫地說著，但背后的艱辛可想而知。

我和師父相處時間不長，后來我們分到了不同的年段。師父平時喜靜，不多言語，但在數學問題上，他愿討論，要爭個水落石出，一定說得別人心服口服。記得有一次，一個很簡單的解答題，利用充分性解得答案只有唯一一個，我們就默認它是此題答案了;但師父覺得不嚴謹，應該檢驗必要性。兩個老師在那兒爭論開了，都想說服對方。聽著他們的討論，那時我在想，答案不是有了嗎，有什么好爭論的。后來我才發現，正是這種嚴謹、不服輸的精神，才有了不可超越的“戴不等”。

像師父一樣，靜下心思，嚴謹治學、善于思考，勤于探究。這種治學的態度將一直陪伴我的職業生涯。

永遠的戴老師

1995屆馬山中學畢業生 胡新良

2022.09.02晚 杭州

戴老師走了，聽到這個消息，一臉茫然，突感悲痛!記憶中的他是一位身體健康，很有激情，很有個性，善于表達，關愛學生的好老師。

我虛歲48，也許工作節奏感很強，未曾有過“老”的概念，一直感覺自己很年輕。殘酷的是戴老師才60多歲，就永遠地離開了我們，心中無限悲涼。過去、現在和將來，不少事令我思考。

我是典型的70后，農村長大，馬山中學出來的理工男，各方面真的是“一窮二白”，沒有太多的人文基礎、物質基礎和人脈資源，從農村到城市，完全依賴高考成績。我們那時拼的就是數理化，流行語是“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數學好，物理和化學就不會太差，反之物理和化學好的，數學成績不一定很好。

對農村娃來講，那個時代高考拼的主要的是數學成績，與現在拼綜合素質還是有很大區別。

戴老師是一位數學素養高、教學嚴謹且具有創新精神的老師。

記憶最深的是他教我們學習三角形五“心”的過程。

他讓我們系統地溫習了三角形的重心方面的幾何知識，拓寬了我們對重心的一些認識，一方面強化重心既有幾何關系的概念，另一方面從物理應用來闡述，使我們深入理解了這個概念，并能觸類旁通。

有了重心學習的基礎和具體感悟，他引導我們一些數學愛好者研究三角形的另外四心，即外心、內心、垂心和旁心，做到舉一反三。通過五“心”的梳理，相關習題的練習，我們對一些潛在的幾何關系得到進一步理解和深化，達到了知識向能力轉化的效果。

戴老師的教學思維具有跳躍性，有的時候會很突然拋出問題，上課時，他在戲里，如果你不在戲里，很容易云里霧里。正是這些跳躍式的音符，給我們的血液注入了一種新的活力，激活了我們思維的模式，打開了我們的思路，開啟了我們學業上創新奮進的動能。

戴老師很愛我們!作為畢業班的班主任，對我們的關心是無微不至，特別是對學生的將來，時常與班委深入溝通交流，常常激勵我們自律奮進，也經常與同學們深入攀談。誰誰誰，該如何如何，他都一清二楚直言不諱。

1994-1995年，是我們最純真的年代，也是戴老師最年富力強的時候。組織上把馬山區(當時紹興縣十個區)唯一的高中重點班交給他，是對戴老師的肯定和信任。通過嘔心瀝血的管理和教學，他沒有讓組織失望，這一年我們班全部考上大學，重點上線近70%，不少同學考入了北大、浙大、南京大學、天津大學、蘭州大學、二軍大、浙醫大、南郵、浙財等高校。這一年，在戴老師的輔導下。駱永華、我和謝笛分獲全國數學競賽一二等獎，為我們分別考入北大、浙大奠定了堅實的基礎。這些成績，應該說是創造了馬山中學教學上的輝煌。

我是一名浙大工科生，高考語文92分，沒有那么多華麗的辭藻來表達深深的哀思，只想對老師說，有空了，去你安睡的地方走走看看。

(胡新良，1995年畢業于馬山中學，考入浙大電機系，現在中國能源建設集團浙江省電力設計院有限公司工作)

往事并不如煙

學生 駱永華 于北京

周一，高三時的語文老師王小牛微信告知：經受了六七年病痛折磨的高三班主任，當時也兼我們數學課的戴老師于周日溘然長逝。我一時愕然!

這幾年回去少，95年畢業之后種種原因錯過了所有全班性質的畢業周年聚，也是前段時間，我媽在紹興人民醫院碰到了跟她曾經是同事的戴老師的夫人，才電話告訴我說戴老師居然有好長時間住在重癥病房了。

人到中年，總是不愿意面對但又不由自主地時不時要進行告別。向死而生的漫長衰老進程是從逐漸增多的類似告別開始的。

平時不習慣于回憶往事，如今回憶起來，高中階段是充實而快樂的。我是個愛玩也缺乏自我控制力的孩子，當然高三時主旋律肯定是備戰高考，在持續的勤奮學習和偶爾的肆意玩耍中，充滿了同學間的友誼，更是充滿了老師們的包容和關愛。少不更事的我們，當年高三的時候，肯定是無法體會那一屆的優秀高考成績背后，戴老師他們的用心程度和工作強度的。

最后也是記憶最深的是，高考結束后暑假中的一次全班聚餐，我到同時聚會的92屆校友的宴席上，請來了同樣曾經是他們班主任的戴老師，然后在他要提前退席的時候，跟他干了一整杯黃酒，第一次喝黃酒就來了個高標準，黃酒入口一般不太烈，覺得不過如此嘛，沒問題，所以干杯的標準保持到了當席喝斷篇，這也是師生關系中率真性情的難得記憶。

曾經的馬山中學后來合并成了紹興市高級中學，馬中某種程度上成為了絕唱。近三十年前的往事零零碎碎，也難有完整的記憶。得知戴老師去世的消息后，我試著百度老師的相關信息，可惜只搜索到他發表的一些論文，但僅從其發表的文章中可見老師是個思考問題與教學工作十分勤奮的人，最后因為帕金森綜合癥而早逝，實在不勝唏噓。

敬愛的戴老師千古，戴師母節哀!

(駱永華，1995年畢業于馬山中學，考入北京大學，先后就讀于北大計算機系和北大中國經濟研究中心，師從楊芙清院士進行軟件工程領域的研究。多年從事互聯網、電子政務、數字經濟領域的技術研發、產品創新和管理咨詢，多有著述，并常年受邀給各大高校總裁班授課。)

音容宛在，教誨長存

馬山中學90屆高三(4)班全體同學

驚聞噩耗來，恩師駕鶴去，音容笑貌在，痛哭淚沾襟。

相逢一別太匆匆，校內繁花幾度紅。服飾依舊，容光時現。一想到就心頭一酸或一熱的人，頃刻如潮涌來。熟悉板書、熟稔聲音，將思緒牽向往昔的學生時代――親愛的戴老師，為人堂堂正正，做事磊落光明，多么想再聆聽您那語重心長的教誨、重回瞠視而笑的瞬間……諄諄如父語，殷殷似友親。人生是一條沒有盡頭的路，我們不斷行走……疲憊懈怠時，就會記起您堅定面容，堅毅聲音，堅韌精神。“生活不能等待別人來安排，要自己去爭取和奮斗”，被您強勁的生命力打動，戴老師，分別雖然久長，在我們心中，珍藏著您明眸凝視，像兩眼清泉，永遠奔流在我們的心谷。您的形象仿佛是一個燦爛閃耀的燈塔，一直在我們的心中閃爍，指引我們前行。銘記，我們一起走過的光年，珍惜，并肩戰斗的每一個日日夜夜，想起，那個永遠朝著前方奔跑的少年。

凡此瑣瑣，飛鴻雪泥，舊事填膺，如影歷歷，過去了的一切都會變成親切的懷念――戴老師，我們懷念中學時代，懷念母校，懷念您……

飲其流者懷其源，學有成時念吾師。每當收獲時刻，我們總會情不自禁地想念辛勤播種的耕耘者——戴老師。您一輩子都在教書育人，將種子灑進良田，采擷晨露出發，披星戴月而歸，等待四季陽光和雨水，等待沉甸甸的秋天到來。田野清風屬于您，金黃的麥田屬于您，豐桃李屬于您，收獲的喜悅屬于您，學生的敬意與感恩都屬于您!仰企慈仁，無時或釋，每懷懿德，輒深神往。

老師走了，但也未走!先生音容宛在，時深敬慕，教誨在心;

老師走了，但也未走!先生思想仍在，時切神馳，精神永存!

輕淡數行字，濃抹一生人。安居往來者，樂業報師尊。

深切緬懷我們的戴志祥老師。

秋天，想起你和一些溫暖的事

——敬我的父親戴志祥

紹興市科技工作者服務中心 戴靜

“學校打算編輯一組紀念你父親的文章。你/同事/徒弟/學生撰寫，我已聯系了幾個學生。你忙過這陣后，休息階段，靜下心來寫一篇?”收到王小牛老師的微信，心口一縮，近鄉情怯。

許多生命的影像，在浸滯下已成前塵，在追憶下，多或少、或顯或隱夾雜著本人對于過往情事的重新詮釋，時間在銷蝕生命的同時，也接受了記憶力的沖刷——往事竭力掙脫流光的裹挾，讓自己沉淀下來，留下一個個空巢，掛在那里，使已逝的飛鳥在現實的簾幕上重現婆娑的光影。

我原本想封存記憶，待某個時間點到了，自然而然地閑坐說舊事。

不過，我明白，這世間所有文字千年百年都在做著同一篇文章——生離死別。告別，是結束也是開始，是苦痛也是希望。面對告別最好的態度就是，好好告別。據說，再見要提前說，到了真正說再見的時候就不能好好說了。在父親待在重癥監護室的五年里，我漸漸竭力做好了告別的準備。

我的父親，赤手空拳，對付一生。據說讀書階段就被老師同學公認為“好相貌”，不僅如此，功課還是第一。我一出生，父親的單位盛傳阿戴生了一個“也好”，父親的弟弟對妻子說，大哥女兒眼小鼻塌，引得親戚好奇查證，認證相貌平平還可以吧。印象中，我自小跟著外公外婆，穿著厚實的棉襖，窩在閣樓雜物書籍堆積的角落，安之若素，實獲我心。父親為我制作的第一件玩具是一把木制的手槍。父親喜臉面，等我到了入幼兒園的年齡，他開始訓練我算數，據說當時的我勝過了小學三年級的小姐姐，父親認定我可以繼承衣缽、甚是開心，他覺得這個世界憑的是實力，身為女子，靠別人那種禮節性的尊重，半文不值，擺出多少瀟灑也是花架子。要靠本事活的堂堂正正，正大光明。

他專業數學，數學的世界河脈流轉，氣象萬千，掛席生風。他又自學物理、化學、古文……他會嘲笑我“無可奈何分丟去，似曾相識題歸來”，他的各門功課足以輔導我高中學業。他覺得，做了父親，并不代表就很自然的得到孩子的尊敬，每天還是要通過專業努力來賺取尊敬。

到了高中，我被同齡人認成老師，畢業時，一個怯生生的男生對我說：“戴靜，你還記得嗎?開學第一天有人把你認成了老師，就是我呀。”大學畢業，我找到了工作，父親說，可以打扮了。我相親，男方要到我家，我恨不得把所有好看的裝飾品都搬到臺面上，父親說，好東西不能全部抖光，要曲徑通幽，懂嗎?當時的我覺得父親講的甚有道理，不作細想。如今細究，理工科的父親，有一個自己的世界。在充滿公式算法的世界，父親總覺得自己特別強大，開門見山、單刀直入，但在日常客觀的世界里，父親卻時常顯得有點不通人情世故。我從母親口中聽說，父親曾因世態人情反復，心內郁結，長期驚夢獨坐。過剛易折，曲徑通幽，他懂、他會，但他不愿，不過，他希望女兒能夠審時度勢吧，為了自己，他從未折腰，為了我，他會彎腰。

無論脾氣好壞，能力大小，處境如何，父親只希望我比他有出息，只希望我長大后過上不必太費力的生活。大多數時候，父親不愿多說，只是默默做著能做的一切。等到所經之事多矣，所遇之人雜矣，才能在某個瞬間恍然想起父親用心良苦。我愛畫畫，父親讓我學數理化，只好各退一步，我選擇了學語文，這是一次蓄謀已久的遠行。漸漸地，我的固執終于讓他默認。他鼓勵我要多思多寫，既然喜歡，就要筆耕不輟，把粗礪的沙粒借命運之手嵌入蚌的軟肉里去涵養，直到珠圓玉潤。其實，父親是怕我學“無用的美術”，大學畢業后不太好找工作。確實我在相親的時候，遇到一位，說我若是美術老師，以他的家庭教育，是不必安排見面的。當然，最后我沒有和那位公務員走在一起，和我執手的是一位和美術老師也相過親的醫生，是一位有同理心、尊重、溫柔、包容的良人。父親，總是以他的溫良和倔強，在人生的關鍵節點或大或小的影響著我。

自2009年3月定下工作，每天和老爸在同一所學校進進出出，學校老師最為津津樂道的是父親與我之間角色的喜劇變化：父女，師生，同事。“上陣父女兵”，學生時代的記錄、教師崗位的感觸，如此融洽地歸屬于同一份地方，更增添了不少生活的意趣。我偶爾出差在外，當一打電話告訴回家的時間，父母就已經開始計算我的行程了，或者說他們這整個一天就是在準備“接待”女兒的溫馨心境中度過的。從小到大，我習慣了用自己也不知所云的毫無感情的文筆寫一些晦澀的文章，卻不敢寫關于親情的文字，很奇怪，我常常記得住生搬硬套的詞句但總忘記父母的生日，只有到了母親微笑著告訴我明天是你生日時，我才記起她的生日已過了幾日，而父親的生日是到了大學我總算記住了，那是因為他把他的生辰設置成了我電腦的密碼。

十年前我跟爸媽還互相較勁兒吶，我媽特愛嘮叨，我爸總是一套金科玉律，“做人靠自己，你能自食其力，就少說一句求人的話。”結果都是我甘拜下風。現在母親反而什么都依著我，我卻慌了神。出嫁那天，爸爸牽著我，走路不穩，哽咽得說不出話，仿佛用人生的前幾十年，才能成就最后的10 步路，屈指算來，父親得病已經十一年了。

一天，爸爸紅著眼說：“給爸爸申請病退吧。”我點點頭，打開電腦，把字體調大，“本人系市高級中學教師，現年57歲，教齡?年，班主任?年”爸爸坐正，掰著手指，細弱的聲音認真回答：36年，17年。媽媽一邊抹淚數落爸爸爆如炮仗的嗓門變成關肚仙，一邊拉開抽屜，翻出一疊證書和一捆報紙雜志，我默默敲著鍵盤：“患病初期，除帶病上課，還為兩屆世界數學團體錦標賽命題，我肌肉僵直，多次摔倒無法站起，需家人攙扶才能安全到校，帕金森疊加綜合征，小腦萎縮、記憶衰退、發音困難，力不從心實難為繼……我已年近花甲，申請病退，請給予批準。”

我看著他，看著他青筋暴露的手，已經抓不住什么，又抖抖地勉力去抓住。聽他咳嗽，大口喘氣。一個父親，把全部的中老年展示給女兒，一如我把整個童年、青年帶回到他眼前。在一個家里，女兒看著父親老去，就像父親看著女兒長大成人。這個過程中我慢慢懂得了老是怎么回事。是父親在前面趟路。

他出身貧寒，少年外出謀生，獨力支撐，撐船打魚再到讀書考學，帶著對幸福的憧憬、熱望和孜孜不倦的追求，帶著汗水、傷痕和一路的風塵，滄桑還沒有洗卻，眼淚還沒有揩干，沾滿泥濘的雙足拾級而上，一路努力向前。父親曾說：“退休后，旅旅游，輔導外孫功課”神情悅然，像等著過新年的小童。哪知老境如此頹唐，他觸目傷懷，情郁于中。在父親臥床的時候，我突然意識到，那個頂天立地、沉靜如冰的父親原來也是會老的。我和全家人，眼睜睜地看著父親記憶衰退、聲音低弱、走路橫沖、直到不能言語、不能識人、吃飯噎住、一病不起進了ICU，我幾乎天天都能想見生命的兩頭：一邊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小生命點滴成長，另一邊是一個蒼老的但同樣至愛的生命蠟炬成灰，一點點的趨于油盡燈干。

我們要用多大的代價，才能認清活著的意義?

我幾乎花了一年時間，反省審視自己活著的日子，人體和陰陽之形相通，任何事物，若是無法和天地相調和，就無法維持生命。宇宙的那番道理，其實和生命并無二致。通則不痛，不通則痛。想通則可無痛楚，若是不想通，則會生痛。世間的勞苦愁煩、恩恩怨怨，如有不能化解、不能消受的，不也馱過這短短的幾十年就煙消云散了嗎?父親曾給我買過一套彩色童話集，有一個故事《百花仙女的禮物》，反而漸漸的相對清晰起來，大意是，一個仙女教母送了很多王子公主各種禮物，美貌，智慧等。最后女主人公要了一個最完美的禮物——寧靜的心境a quiet spirit。至于為什么這個禮物是最好的，用中國老話總結就是：容顏易老，大智若愚，寧靜致遠。在這個充滿變數、令人焦灼的世界上，可以做的，或許就是重新調試和外部世界的關系，自洽生活。導航軟件經常說的三句話，“您已偏離路線”“正在為您重新規劃路線”“請在合適的位置掉頭”，在人生中也有用。以我渺小的生命，有限的時間，積極把握，淡然面對。我率性地想：打造一個江湖吧!既然“纏”是人生本質，我要挑我喜愛的海藻、水草，身體已非以前的身軀，欲望與生活變得簡單明了。這過程，也是一種修復：讓自己回歸較為單純的寫作，讓自己預先練習被忽略、被遺忘，于無聲無影無人探問之狀態下，猶能依循“紀律”前進。我的中年情結里摻了點少年的熱度與老年的豁達，在自己的工作里養一尾小小的“安神的小獸”，浸入時間，看能不能養成鯨魚?

入重癥監護室前，父親說的最后的話是：回家。回家的路，迢迢復迢迢，在重癥監護室依靠機器存活五年后，父親走到生命的盡頭，母親答應過父親一定要活著回家，我們接上他，在車上，我看著他的眼光漸漸黯淡。如今，我終于知道錯過了什么，錯過了父親人生中最后的理性階段，父親要么太過勇敢安靜，我都忘了父親正承受痛苦，要么忽然糊涂了，嚷嚷著：“我要招生去了”，踉踉蹌蹌，摸黑往樓下橫沖直撞。父親重視腦力勞動，對體育運動一向不喜。我也得改良我厭惡體育的習慣。在耐力、毅力的較量中，似乎明白了運動美學。更多的時候，是在平淡如水的日常里，是在待人接物的瑣碎里，是在為人處事的縫隙里，一次又一次想到日漸遙遠的父親，他永久駐進我的心魂，雕琢我，塑造我，錘煉我，融入我而成為我，讓我一步一步地肅然起敬，一次一次地腰桿挺直。

沒有什么來日方長，自從父親進入重癥監護室，父親的后事便成了時時要面對的一件事，父母在準備，我也在準備，用好多年、很多個早晨和黃昏，相互廝守，等待一個遲早會來到的時辰。父親去世了，我們沒有通知他的好友、學生，王小牛老師從胡國興老師處聽說經確認后把消息告訴一些老師學生，一些我見過面的，更多我曾經聽說過名字的領導、同事、徒弟、學生，還有外地工作的學生委托在紹的母親，趕到我家送了我父親最后一程。

您的聲音我的耳際，您的溫良我的方向，人生是一個過程，是一個時間段，是一次能量釋放反應，活著就是生命的滿漲，就是舉帆，就是劃槳，就是熱度與擠擁，就是乘風破浪，四肢的配合與夢里的遠航，還能拳擊，砰砰砰，搖晃了一下，站得仍然筆直。我堅信總有一種情感永遠不會被時光稀釋，這，才是生命中的主旋律。我最終仍長得跟你很像。沒有什么能改變你的旨意。我是你女兒，你孕育我的那一刻我便再無法改變。但我一直都想改變，我想活得跟你不一樣。我活得跟你不一樣時，內心的圖景也許早已跟你一模一樣。如果說母親是我們隨時可以避風的港灣，那么父親則更像在航行出海后以把我推向遠方的方式，擁我入懷。父愛使我對自身的力量和能力產生越來越大的自信心，最后能使我成為自己的主人。無論是學習數學也好，語文也好，操之過急便會敗北，要我耐得住不斷延長的時間線，要我交付出足夠的努力堆砌在沉悶、晦澀的時光里，才肯將一切“我想要”一點一點遞送至我手里。

在月白風清的涼夜，憑空數數簇密的星，聽說人與人之間的距離，等同星與星之間的距離，我感激我們的光錐曾彼此重疊，而你永遠改變了我的星軌。你仍是我所在的星系未曾分崩離析的原因，是我宇宙之網的永恒組成。

我從來只說不喜歡數學，卻從來不說不喜歡數學的原因，因為，我超越不了你。我不如您。

父親扶我上路，然后走開，讓我懷念，懷念那一扶的長久，和一生的短暫。

我說的時候，我能感覺到你在聽。我也在聽，父親，你聽見了吧。

前幾日，你舍不得我悲傷，回來擁抱了一下我。讓我感到有一股力量，一股振作的力量。

見字如晤。

后記：“相較于整個宇宙，平凡的我們顯得微不足道，但對于某些人而言，我們又是那么重要。”

我們聚在一起，聊著戴志祥，原來，戴志祥，不只是我認識的，他是那樣的豐富多彩，在我們每個人的心里，都有和戴志祥快樂的回憶。只是，擔心哪天突然失憶了，就再也記不起那些熟悉的面孔，記不得曾走過的日子，留不住你對我的好。

文字代替我，留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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